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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程師性格的歐晉德,在當台北市副市長時,總是把光環歸給馬英久。如今,他轉任高鐵執行長,出發點只是想把所學貢獻給國家。
不畏藍綠政治情勢,歐晉德懷抱著大愛,只想給國人一個有信心的高鐵……。

12月7日台灣高鐵終於要舉辦通車典禮了。10月、11月,北、中、南七個高鐵車站陸續舉辦啟用儀式,總見到一個熟悉而低調的身影穿梭其中。
「現在請蒞臨現場的長官及來賓上台參與高鐵板橋站啟用儀式,」司儀才宣布,中央政要、立法委員或地方局處首長,全都一擁而上,爭取在媒體鏡頭前難得的曝光機會。
接任高鐵執行長僅一個半月、職位在全公司僅次於董事長殷琪之下的歐晉德,起身微笑招呼眾人上台之後,自己卻低調地站在台下鼓掌。
典禮結束,一大群媒體簇擁著殷琪和台北縣長周錫瑋到地下月台參觀,瞭解未來通車後的乘車動線,歐晉德還是沒跟上去,一個人遠遠地落在後面,找來站區保全人員,交待尚未完成的工程收尾工作。
當歐晉德被問到為何不上台?他淡淡地笑著說,「殷董是高鐵公司代表,而我只是工作人員,除非有必要,否則我很少上台,」少說話多做事的標準工程師性格表露無疑。
就如同歐晉德當年銜命擔任台北市長副市長,即使妥善處理了921大地震、納莉風災、SARS疫情和街頭抗議,被記者封為「救難英雄」及「北市府最適任首長」,但只要有馬英九在的場合,他總是選擇退後一步,把光環歸給馬英九。

偶像黃興,功成不必在我

很少人知道,歐晉德最崇拜的偶像是,100多年前協助孫中山創立民國的黃興。
在辛亥革命的歷史轉型中,黃興是孫中山的最佳配角,他深知,孫中山享有國際聲望,又能宏觀領導國家,因而極力維護孫中山的領袖地位。
11次揭竿起義,黃興無役不與,而且身先士卒,置個人生死於度外,就算手指被打斷也在所不惜。革命成功之後,黃興不謀一官半職,只要兩匹馬回鄉,離去前寫下的「功成不必在我」,也成為歐晉德的座右銘。
其實,皮膚黝黑、笑起來卻溫文儒雅的歐晉德,個性也像極了黃興。
回想起921大地震發生後,第一時間趕到東星大樓的倒塌現場坐鎮指揮,甚至親自捲起袖子、冒著生命危險進出大樓搶救災民的情形,歐晉德說,進去前曾告訴自己,「如果進去出不來,那就出不來吧!」
他真心認為,馬英九未來必須好好領導國家,而全台死傷最慘重的東興大樓,只要稍一處理不慎,動輒影響馬英九的政治生涯,「我當時下定決心,由我來處理,如果處理不好,我下台,但絕不能讓馬市長下台。」
歐晉德絕對擁有當主角的實力與威望,卻因為老長官連戰的一句話,從中央部會首長連降三級,委身轉任地方副首長。

資歷完整,成功整合市府角色

出身工程專業背景的歐晉德,待過台灣民間工程界,也飄洋過海到新加坡協助興建樟宜機場,又從政府部門的基礎工程單位做起,本職學能深獲肯定,因而一路從榮工處總工程師、第一任國工局長,甚至晉升到內閣之一的工程會主委。
八年前,歐晉德跟隨當時副總統連戰出訪,連戰在飛機上接獲馬英九當選台北市長的消息,隨後就轉身對他說,「馬市長需要一位工程長才的人相助,你去幫忙好了。」
一位長期跟著歐晉德的部屬觀察,他從不會因職務或官位高低,來考量個人的公職生涯,而是在乎可不可以做事、或能不能發揮。
比馬英九年長幾歲的歐晉德,在擔任副市長的六年期間,成功扮演了市府團隊不可或缺的整合者角色。
曾經擔任台北市新聞局長的立法委員吳育昇提及,歐晉德不但可以把市長的意志,貫徹到市政實際作為,一旦遇到市長不理解之處,他也會以簡單的方式清楚轉述,幫助馬英九做決策。
過去習慣在工地出入的歐晉德,只要北市府碰上工程或救災的問題,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衝到第一線。
跟工程相關的北市局處首長都知道,歐晉德辦公室牆上掛的地圖,總是用大頭釘標示出近期的施工地點,一到週休二日,歐晉德就會戴上鴨舌帽、騎著腳踏車「微服出巡」盯緊進度。
如果看到工人進度延遲、或進行步驟不對,歐晉德就會歛起笑容,發揮工程師專業,馬上找來監工,不假辭色地指正。

穩定特質,與下屬同甘共苦

除了有工程師的腦袋外,歐晉德的行事作風也頗有「人味」。
每當市府出了事,各界大力撻伐、圍剿時,歐晉德總會勇於承擔,除了力挺局處首長,也會適時為他們打氣,擁有現代領導者少見的「穩定軍心」特質。
「每位首長都全力以赴,不能因為犯了一點錯,就要他下台,」歐晉德提高音量說。
就像對革命同志肝膽相照的黃興,和他們同甘共苦,總能獲得屬下的愛戴與信服。
一位市府資深記者感歎,馬英九身邊優秀的人才不少,但兼具協調和包容能力的歐晉德,卻很難被取代,「現在馬市長和大家的距離愈來愈遠了。」
吳育昇貼切地比喻,「如果說馬英九是出世的超然,那歐晉德就是入世的圓融。」
他觀察,不管高官政要或販夫走卒,都喜歡和歐晉德親近,就算他卸任副市長,退到第二線,台北很多公有市場自治會或里長聯誼會的聚餐,仍邀請他到場,也因為這樣的擁戴,讓他一度成為呼聲最高的台北市長接班人。
即便知道只要點頭,就有數不清的人幫他抬轎,但愛工程不愛政治的歐晉德,還是毅然決然婉拒了,「與其站在馬路上請託拜票,還不如以所學貢獻國家。」

轉任高鐵,出自工程師使命感

答應到高鐵,則是為了履行三年前因為SARS無法實踐的承諾,也是希望找回歐晉德身為工程師的使命感。
早在過去就因承攬工程與歐晉德相識的殷琪,三年前看上歐晉德的工程專業及營運整合能力,當面力邀擔任執行長,歐晉德頗為心動,再加上馬英九續任,市政建設已上軌道,隨即口頭向馬英九請辭,也給他三個月時間尋找副市長的接替人選。
沒想到,突然爆發SARS疫情,歐晉德立即上陣抗煞,迫使轉戰高鐵一事暫時打住。後來歐晉德離開北市府轉任智慧卡公司董事長,改以資深顧問的客卿身分,到高鐵全線實地瞭解工程進度,並給予建言。
入主高鐵的消息曝光後,歐晉德周圍有不少人反對,不只是通車延期的壓力,特別在藍、綠對峙的當下,國民黨血統純正、稱得上「馬團隊」代表的歐晉德,投身被貼上綠色標籤的高鐵,的確牽動了敏感的政治神經。
因與歐晉德師出同門,而特別熟稔的台北市議員陳玉梅,就忍不住勸他,「如果真的要接,至少避開這個時間點。」
「高鐵現在還有救,如果現在不進去救,等到以後就來不及了,」被形容到高鐵救火的歐晉德回答,自己並非為任何人做事,只想用工程專業建設國家。
吳育昇指出,歐晉德加入高鐵團隊的起始點,來自於令人折服的工程師思惟。

無役不與,一手催生北二高

身為首位從國外返回台灣服務的大地工程學博士,歐晉德一向對國家重大建設懷有強烈參與的使命感,不管是中山高、台中港、北二高或北宜高等工程,他都曾參與。
談到一手催生的北二高,歐晉德立刻神采飛揚、滔滔不絕地講述工程細節。
特別是由他選擇路線、規劃設計的關西段,他不但到榮工處承攬下這段工程,後來當國工局長還監督它完成,「關西段工程從A到Z我都參與過。」
掛在辦公室牆上,那幅用瀝青畫成的關西段油畫就是最好的見證,念舊的歐晉德,從國工局長、工程會主委、台北市副市長、智慧卡公司董事長到高鐵執行長,一路帶著它同行。
歐晉德自豪地說,以後帶著孫子走北二高,告訴他們「這是爺爺一手打造的」,那才是他最大的成就感。
至於高鐵這個台灣史上最龐大的公共工程,無役不與的歐晉德當然不能夠、也捨不得缺席。
但不可否認,在批評和爭議聲中一路走來的高鐵,對歐晉德來說,確實是個千萬斤的重擔。
除了通車日期一再延宕,好不容易確定舉行的通車典禮,卻又卡在台北站才竣工,尚未提出履勘申請,交通部也還沒核發板橋至左營站的營運許可,沒有人知道,高鐵能不能在通車典禮當天全線營運?
一位國民黨員就擔憂,歐晉德加入高鐵團隊前,還在中常會報告,彰化雲林每年下陷五公分的地層,對時速300公里高鐵的影響,「現在問題解決了嗎?」他反問。
「過去對高鐵的批判或質疑,應該當作社會大眾求好心切的建議,」歐晉德對高鐵的期待不只是通車營運而已,而是立志讓高鐵的安全與服務品質成為世界第一。

通車倒數,歐讓高鐵吃定心丸

歐晉德也坦承,這麼大的系統,不容易做到零瑕疵,不過,服務品質的缺點可以改,安全可不能有任何疏忽,「我們必須加快步伐把安全做好,給台灣一個大家都有信心的高鐵。」
「殷琪能找到歐副幫忙,高鐵就成功一半了,」前台北捷運公司董事長,也是首都客運董事長李博文提及,歐晉德經歷過台北捷運整合過程,是全台灣找不到第二個的絕佳人選。
李博文還記得,台北捷運板南線通車的前一天,歐晉德特別找他和捷運局長一再詢問,安全到底有沒有問題?在安全優先的考量下,就算食言延後通車都沒關係,「憑著這一點,我就對高鐵的安全有信心。」
隨著通車時間進入倒數計時,因而壓力交迫的高鐵內部,也因為歐晉德的到來,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一位高鐵資深員工表示,不管遇上什麼困難,執行長總要求他們坦然面對,同時也要堅持專業,好好地準備,「只有端出最好的高鐵,才能證明一切,」他引用歐晉德的話。
歐晉德比喻,高鐵尚未通車營運前,就像破曉前的天空,總是特別黑暗,但只要享受到高鐵帶來快捷、舒適的交通環境後,對延遲通車,也就會釋懷了。
就像台北捷運通車營運前,也是有人說會倒塌、火燒車,但通車營運後,每個人還不是豎起大拇指稱讚方便。
「我最大的任務,就是陪高鐵員工撐過這一段黎明前的黑暗,並展現一個新的未來,」歐晉德發自肺腑說。

挖角人才,把營運交國人管理

事實上,看到雪山隧道趕著通車後衍生的一連串問題,交通部也傾向認可歐晉德「通得早不如通得好」的論點,畢竟台灣第一條,也是唯一一條高速鐵路,實在不能再變成第二條雪山隧道。
但問題是,對一直有資金短缺困難的高鐵而言,去年的延後通車,已讓高鐵增加193億的財務壓力,再拖下去,財務恐怕會更吃緊。「我們也希望愈早通車愈好,但沒有準備好之前,股東們必須忍耐,也要多付出一點,」歐晉德無奈地說。
牽涉財務面的還有營運問題,這也關係到高鐵是否真如歐晉德所估計,一年後就能轉虧為盈?
「營運才是遊戲的開始,否則的話,等於用5000億買了一個玩具,」歐晉德以專業的角度坦言,高鐵土建工程品質有一定水準,他不擔心,但營運準備確實出現落後的情況,包括人員訓練、系統整合和維修業務,都遇到很多困難。
歐晉德到任後,首先在長期借用國際團隊人力的高鐵,推動人才本土化。
他不顧內部反對,從台北捷運挖走七、八位最資深、又曾到歐洲接受軌道營運訓練的高階主管,以取代合約到期的外籍兵團,特別是擔任正副營運長的張煥光和徐核明,更是歐晉德口中「國內最有經驗的人才」。
「交由國人營運管理,是必定要走的方向,對未來的高鐵有很大幫助,」損失多位高階主管的台北捷運總經理蔡輝昇,雖然無奈,但在言談中仍透露他對前長官歐晉德的感佩。

追趕進度,安全試坐不馬虎

再者,歐晉德也在董事會爭取通車前開放幾個團體免費試乘,雖然後來被立法院交通委員會否決,但他仍堅持,通過安全檢查後試營運的必要。
「想要檢驗高鐵的服務品質,當然要有試乘,如果不試乘,怎麼知道哪些地方要改善?」歐晉德語重心長地說。
為了趕上準備營運的進度,人在台北的歐晉德,每天早上9點,準時和位於桃園青埔站旁的營運中心開視訊會議,一星期也有四天南下視察,順便感受高鐵的速度感。
他忍不住興奮地說,從青埔站搭高鐵回板橋,只要十分鐘,每次都比從辦公室開車到板橋接他的司機還快抵達,「現在我學乖了,在新竹就打電話給司機,到了才不用等。」
離去前,被媒體團團圍在板橋站售票機前的歐晉德,緩緩地述說,高鐵先前如何依IV&V(英國勞氏驗船規則)規定,進行無預警演練的補救,他的表情已不似先前緊繃,看起來心情也比較篤定。
這一段時間的磨合,歐晉德十分驚豔於高鐵內的人才濟濟,不管鐵道專家或工程人員,都有很傑出的表現,但他直言,「彼此間的整合需要多努力。」
特別先前高鐵的興建過程,只需克服工程的單一目標,一旦進入營運階段,包括行銷、排班或車輛調度等,包羅萬象的內容,全都是問題。
擁有過人整合能力的歐晉德,這一次,能不能如同偶像黃興輔佐孫中山在第11次革命成功般,幫助殷琪度過正式營運的難關?12月過後,馬上會有答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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